主题: 再解“衡水模式”，直面高考战争

         在宽阔的操场上，在整齐的列队中，在震天的口号中，在宏伟的气场里，人们恍惚进入朝鲜阅兵式......其实，这里正在进行的是2013高考百日誓师大会。“衡水模式”因为这段名为《衡水二中2013高考百日誓师》的视频而再次网络走红。场面震撼，引发热议。宣誓中，领讲人带着全校学生喊“一三高考，谁与争锋。英雄少年，唯我二中”；“决战百天，我必成功！我必成功！我必成功！我必成功！”

    国人对“模式”问题向来是充满敬畏的。“模式”一词在《现代汉语词典》中的解释是：某种事物的标准形式或使人可以照着做的标准样式。近年来各种各样种类繁多的模式如政治改革模式、经济开发模式、文化发展模式、教育创新模式等等一直充斥人们的神经，令人应接不暇。而这种种模式之中，“衡水模式”成为新宠。

    衡水市位于河北省东南部，这里以教育发达著称，曾有“北衡水、南黄冈”的说法。这里的重点中学衡水中学也创造了“衡水模式”从而闻名全国。但近年来衡水二中后来居上，无论从升学率还是宣传实力，都有大幅度提升。所谓“衡水模式”指的是河北衡水二中的高中教育模式，那就是“军事化”、“集中营化”的封闭式管理的高强度训练模式。据近期多家媒体报道，近年来，河北衡水二中考入北大、清华的学生有数百人，被称为超级中学。“衡水模式”的秘诀就是把学生做题的潜力挖掘到极致，学生连等待打饭的时间都要被利用做题。衡水中学随处可见的标语口号很露骨，比如，“血狼精神，与我同在”,“今日疯狂，明日辉煌”，“为梦想浴血奋战”，“置之死地而后生”，“不好好学习，对不起同学”，“拼尽最后一滴血，奋战到底我坚持”等等。

    “衡水模式”说透了就是一种苦干加巧干模式，没有什么新鲜性。甚至有网友评议称，衡水二中充其量只是一个典型的大学生加工厂。过去的衡水二中把学生做题的潜力挖掘到了极致。每天13节课，6节正课，由老师上课讲解；7节自习课，大部分时间用来做题，甚至连等待打饭的时间都要被利用上做题。到高二结束，基本学完高中课程，高三全年都在复习。复习有三轮，各有重点。同时会做大量模拟考题。用各种各样的方式重复，这就是“秘诀”。

    相对于“衡水模式”，衡水二中也提出了自己的办学思路——“原生态教育”，声称要关注和尊重生命个体、以人为本。但作为一个高考考生密集的省份，完全满足“原生态”的要求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客观来说，在“衡水模式”下，整个高中阶段特别是高三阶段“集中营式”魔鬼训练，生理上残害着孩子们的青春；“大学生的加工厂”帽子，有违素质教育初衷；“今日疯狂，明日辉煌”语录，“王者”、“英雄”、“勇士”、“高昂着头”、“虎狼之师”更是为培养投机分子提供座右铭。然而，在中国精英教育体制下，在今天的高考指挥棒下，“衡水模式”不能不说是一种有效模式。

    作为一名曾经从事过教育工作的媒体人来说，笔者对这样的教学管理模式，内心里充满着矛盾和纠结：一方面，从内在性来说，“衡水模式”能够保证教学内容圆满完成，保证孩子不在高中时段“学坏”， 保证学生考入理想大学；另一方面，从外在性来说，“衡水模式”具有较高的升学率，学生家长的普遍赞誉，地方官员的教育政绩，以至于客观促进地方经济增长等功绩；第三方面，从可借鉴性来说，在越来越多“官二代”、“富二代”高考自主招生徇私舞弊或是普遍出国留学形势下，对于千千万万“贫二代”莘莘学子来说，“衡水模式”是解放他们的唯一选择。

    今天的“衡水模式”作为一种社会现象，可能有罪，但在这个时代中不会有错。“衡水模式”，是把现代中国高考体制目标管理推向极致的经验模式，如果你想骂“衡水模式”缺乏人性，请先抨击中国现今高考模式没有人性。尽管舆论批评“衡水模式”破坏学生创造力，但在应试教育模式下，在高考政绩背景下，“衡水模式”的成功就是最好的精英教育应考创造力。请问又有那个学校不想克隆衡水二中的奇迹？

    教育公平是社会公平的底线。读书改变命运，历来是草根屁民的理想。“朝为田舍郎，暮登天子堂”，承载着多少贫民子弟的梦想？在当今中国社会经济利益高于一切，物质享受流于极致，社会风气每况愈下之时；在这个权力垄断一切，贪官遍地横行，公平成为梦想的年代，高考作为唯一取信于民的公平制度，“衡水模式”还是让我们看到了希望。由此来说，在实现中国梦——追梦的路上，对于普通“田舍郎”子弟，“衡水模式”显得是多么可贵。

    高考之魅，在于承载了太多的意义，它寄托了无数家庭的梦想，是普通家庭子女通往社会上层的主要通道，更是这个国家、民族进身世界民族之林的权杖。高考不仅令近千万的考生及多数考生家长感到“如临大敌”、“如临深渊”，亦让各行各业感到的压力越发加大，给社会增加的运转成本也越来越高。诸如公安部门确保考场安全、交管部门负责交通管制、卫生部门监督饮食卫生、环保部门颁发“禁噪令”……总之是，全社会都在全力为高考“保驾护航”，不少人感叹整个高考过程比作一场战争“总动员”，我看毫不为过。

    高考就是一场战争，是一场青春的战争。那些考上重点大学一如清华、北大之流的学生就是成功的将军，那些考上普通大学的学生就是在战争中战胜敌人取得胜利的猛士，那些落榜的考生就是在战争中受伤的战士，而那些因为高考失利而自杀的学生就是在战争中牺牲的勇士……这些林林种种之人，对于中国教育来说，其实都是悲剧性人物，而这悲剧中的一个个“衡水模式”，更是构成了我们民族独有的悲剧。

    是战争，就需要有军事化的备战状态。衡水二中半军事化的管理、超负荷的作业量、“三点一线”式的生活路线以及比传销更具有蛊惑力的备考标语，往往让人不寒而栗。对于高考落榜生来说，在“衡水模式”里，他们是牺牲品、陪葬品。这跟我们培养奥运冠军模式是一样的。在举国体制下，一个世界冠军需要成千上万的运动员来牺牲和陪葬。这虽然残酷，而且丧失人性，甚至可恶至极，但是在当今高考一考定终身制度下，当高考背负上太多的社会期盼。当高考大军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之时，作为“大学生加工厂”的“衡水模式”不仅不会消失，并且在专制体制、无良官僚、无聊媒体鼓噪下还会一路发扬光大。